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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承志:凝固火焰  走出來幾個小時以后,我開始后悔沒有聽從里鐵甫的勸告。說是勸告,其實只是一個威嚇的眼神和一個詞:kun。里鐵甫夸張地眨著眼皮,滿眼都是恐怖。他翹起那個粗硬的大下巴來,讓整個臉膛都浴進白熔的毒日光里。  感謝主,我幸好知道這個詞,kun是太陽。我也抬起下巴,試著朝上瞟去,額間和臉頰立即淹進一片火燙的灼烤中。我當然知道kun是太陽,一個人哪怕只學了三天維語也知道這個詞的。可是我覺得茫然,盡管滿天都飄灑般密布著那灼烙般烤人的光線。那光芒如水如銀,在天穹間流溢著逼近,從里鐵甫的小莊院里出來時,我完全沒有想到這個kun的厲害。  路左一字排開默默的火焰山。我們的毛驢車微微顫著,勻勻地響著一個寂寞的節奏。維吾爾人在車前斜斜立起兩根交叉的木棍,使車子顯得重心均衡。我微微感到有一點對里鐵甫的歉意;此刻他不再勸我了。他的眉宇間流露著一絲憂郁。他有時輕輕撫摸著青驢子一聳一聳的尾巴,臉龐總是在一動之間就倏然變換明暗,陽光照耀的顴骨下巴,還是那么沉默著,硬硬地前伸成一個鏟形。我猜這下巴后面的喉嚨里可能也有不少生動的話,可是沒有希望,我不懂維語,他不懂漢語,天上有一派刺人肌脈般灼燒著的毒花花的日光,地上是一條蜿蜒不語的鮮紅得眩目的火焰山。  我每分鐘都想捧起那只水壺,咚咚地把涼水灌滿肚皮里面那些焦干的腸子。我覺得驢車在顫簸的時候,那些腸子像些干蘆草一般叭叭地裂響,毒日頭仿佛刺著它們,要快快地把它們全烤干烤碎掉。可是里鐵甫瞧也不瞧那兩只水壺,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渴,還是在默默地忍著干渴。  我們已經在火焰山里轉了兩天了。  天氣實在太熱了。我發現理解吐魯番盆地好像用不著讀那么多書,只要在這片土地上曝烤幾天就夠了。可是我已經決心走遍火焰山里的幾條山溝,因為它們實在是大名鼎鼎。我找到里鐵甫的時候依靠了翻譯,所以我一路上總是安慰自己說,沒關系,里鐵甫當時肯定全聽懂了,他明白我要干的事。  可是我不懂維語,他不懂漢語。我們倆在趕著毛驢車走進干裂得溝壑密布的火焰山以后,就陷入了無言的沉默。  白晃晃的藍天上有一個燒成白熾的球,陽光撒在戈壁灘上,噗噗地濺著輕飄不落的灰塵。額上留不住汗水,舉手一抹,手指沙沙有聲地擦下一層白堿。漫野攤開的青灰色礫石吸盡了光亮,黑沉沉地像是一片燒燙的鐵塊。只有火焰山依然鮮紅地壁立路旁,一道道顫抖般彎曲的深溝交相擰扭著向上掙扎,在利齒般參差的山頂一線攢成一個個凸起的赤紅的尖。這真是一道不可思議的山。沒有植被,沒有河水溪泉,沒有礦藏,沒有能夠耕作的土壤。但是有驚心動魄的鮮明的紅色。無法理解的、憤怒般的焦渴的紅色。在山腳下,沿著平原戈壁和山體之間的小道,我們的毛驢車在緩緩蠕行。我最后忍不住還是摘下水壺,可是里鐵甫動也不動地依樣握著鞭子。我想了想,又在心里狠狠地拼了一口氣,然后把水壺掛回車前板上交叉支著的木棍叉架上。“吐魯番學”,我想著這個新名詞,瞇細眼皮躲開明晃晃的毒日光,眼皮不知是浮腫了還是干裂了,睜眨一下都覺得疼痛。學者們為這道荒山和這塊盆地寫了堆成山的書, 可是他們也許從來沒有被這里殘酷的炎熱灼烤過。 對他們來說,“吐魯番學”也許只是一個虛假的夢。青毛驢踢踏有致地踩著碎石小道,拐進了一個溝口,兩側鮮紅濃重的山崖猛地擠壓過來,我覺得眼簾里充斥的紅色強光立即刺傷了腦子深處的什么地方。  “里鐵甫江!”我把書本和電影里的知識用上,試著加上了一個尊敬稱謂“江”。  “唔?”他在濃眉下挑起眼角瞟著我。  “里鐵甫江,……yol—?”這是去哪里的路呢?  “……Murtuk。”他回答說。  道路通向木頭溝, 我想。 Murtuk一定就是木頭溝。我回憶著法國國會圖書館和大英博物館里的文書編號。“M”,我想起這個字母就是代表文書出土地木頭溝。我馬上想和里鐵甫滔滔不絕地談一談,可是話語在喉嚨里堵塞著。我急了,伸手在額上抹了一把,粗糙的汗堿漬得手掌有些難受。赤裸的鮮紅山巖紋理猙獰,巖縫深處的暗紅最后化成黑暗。我沒有敢再拾起頭瞟瞟太陽,毛驢蹚起細蒙蒙的干燥粉塵,在車旁浮搖著淡紅的淺色。  “木頭溝嗎?”我又問道。  “Murtuk。”里鐵甫肯定地點了點頭。  “亞克西yol。”我想說好地方。但我說的是“好路”。  “yahxi yol。”他又聽懂了,他贊同地點點頭。  木頭溝。好地方,好道路。我想不起我還知道幾句維語。亞克西這個詞連他媽的上海幼兒園里的小孩都懂。木頭溝里的山崖筆直地曳出一條斜坡,均凈的細紅沙平平滑滑的,像一面斜斜撐起的紅鏡子,引逗著人想往上爬。在這面紅鏡子頂端,那些鮮紅嚇人的溝壑又顫抖著上升起來,一股股一道道地糾纏著,擰掙著,前后在一個圓圓的尖山頭上匯攢成一團拱起的火苗。我覺得那山像是一個血流滿面的粗野啞巴,他憤怒地向上竄跳著,可是喊不出聲來。  次日,我們已經來到南麓。傾斜的盆地邊緣升騰著灰蒙蒙的塵埃,太陽依舊從清晨起就毒辣辣地高高蹲踞在高空之上。我們是清晨五點啟程的,從清晨五點起天氣就一直保持著殘忍的炎熱。空蕩蕩的水壺在木叉架上寂寞地晃蕩著。我已經喪失了意志,一口口地,終于還是我一個人把那水喝光了。  “kun,”我困難地掙開烤爛的嘴唇,想擠出一個笑容。我覺得嘴唇上那層硬痂正慢慢地想要封住我的嘴巴。“kun,”我笑出來了。  里鐵甫也笑了笑,點了點頭:“kun。”他做了個夸張的、威嚇又無可奈何的姿勢,對著天上那輪白熾的球比劃了一下。我覺得他像是在安慰我。白晃晃的強光還在傾瀉著,在觸著戈壁的地方激起陣陣眩目的蜃氣。  “yol——”我想說“路遠”,可是我只會說“路”。  里鐵甫贊同地點點頭:“啊, yol,yol。”  南麓的道路筆直地伸入迷茫的白朦朦塵埃。我們的毛驢車像一粒青石子,在空闊的戈壁上緩緩滾著。火焰山現在矗立在路右,密密的紋溝豎立著,絞結成一個個圓光的火苗,連成一條紅褐色的山脊。我再也搜尋不出一句維語了,我只會說kun和yol天地之間也確實只有那輪熔化的烈日和一條焦旱的道路。  “yol——”我又挑起話題,做了個無奈的手勢。  里鐵甫笑了,維吾爾人都笑得有風度。  “yol。”他點點頭,重復說。  我們的路還長,四天里我們只穿過了吐峪溝、勝金口、木頭溝,前面應該有一個更加大名鼎鼎的葡萄溝。這些地方我終于親眼見過了,雖然我只能和它們在沉默和烤曬中對話。yol正長,kun是殘酷的,我不懂維語,里鐵甫江不懂漢語。可是我們的小青毛驢拉著我們,我們的驢車已經在火焰山里穿插了四天了。  “yol……亞克西。”我想出了一句話。  “yol yahxi。”里鐵甫肯定地答道。我覺得他沒有一絲遲疑。“道路,是很好的。”我在心里又為他翻譯了一遍。  當路過村莊的時候,我們在井口上灌了水壺,也讓小青毛驢喝足了井水,吃飽了玉米粒。可是奇怪的是:里鐵甫即使看見清冽的井水,也依然微笑著不喝一口。我把頭埋進吊桶,把頭浸進那透人心肺的清涼之中,一直浸到耳朵和后腦。我潛在桶底憋足氣長飲不休,一直到覺得肚子里的水上升著,漲到胸口,漲到喉嚨,一直到我確實知道我的干焦的腸子已經被水完全浸泡透了,我才猛地沖出水面。  “里鐵甫江!”我大喊道,我拼命指著新汲的滿滿一桶水。  他說了一句。我知道他在說:“我不渴。”  “里鐵甫江!”我搖晃著水桶喊著,清亮的井水從桶邊濺灑出來。  他笑著走過來,但還在說著那句“我不渴”。  我對他的耐渴能力感到生氣。“kun!”我憤怒地指指那高空中熔成一團模糊的毒陽,又一揮手,“yol!”這是艱苦的長征!你為什么不喝水:我大喊著,覺得似乎是對他報答著,也覺得在喊叫中獲得著發狂的歡喜。  “kun!yol!火焰山!”我又一揮手,指向那道逶迤的鮮紅山脈。  “喂,火焰山。”里鐵甫點著頭說。原來他也懂一句漢語,他知道這道山脈的漢語名稱讀作“火焰山”。他不情愿地在水桶旁蹲下,紳士般輕輕掬起一捧水,啜了兩口,又站起來。  我簡直驚呆了。“你難道不渴呀,咱們在四十五度高溫中,在戈壁灘上曝曬了四天了,這水多么清甜!”我干脆用漢語說起來。  他又重復了一句我已經熟悉了的“我不渴”。我真想趁機學會他這句格言般的維語,但那聲音輕靈地飛遠了。  “火焰山!”我絕望地又指指那猙獰的山脈。  “火焰山,火焰山yahxi。”他贊同地說,我不知道他在贊同什么,雖然我也沒有說火焰山不好。我堅決地端起桶來,端到他的臉前。  里鐵甫快活地笑了,不好意思地接過桶放下。他又紳士般掬起一捧,像喝咖啡似地輕輕啜了兩口。“……”他又輕靈地說了一遍那句格言,我剛想捉住那句話,它又飄飄地飛遠了。  我想臨出發前再喝一次。桶里滿溢的清水上映著一團晃閃的暗紅火焰。我遲疑了一下,沒有把嘴浸進去。井水漸漸靜止了,那水面上浮動的山脈影子也慢慢凝固成一個清晰的影象。我望著它,覺得有些舍不得,于是我就學著里鐵甫,決心不再喝了。  毛驢車疲倦地走著,我斜躺在車板上,借著里鐵甫的脊背遮住一些毒日頭的白光。我們已經穿過了幾條山溝,調查了那些聞名已久的圣徒墓和千佛洞。里鐵甫還是正襟危坐地扶著木叉架,垂下的鞭梢在青驢子的屁股上輕拂著。  火焰山依然在路側一字排開,萬道溝壑直直豎立著,在藍白的眩目陽光下顫栗。它真的是火焰,我想。誰知道遠古時代、史前時代、地質時代的事情呢?我猜那時這里一定曾經燃著一片瘋狂的火。一定是因為什么原因驟然變冷,熊熊的一山火焰還在閃跳著,就原樣凝固了,變成了這樣一條不可思議的山脈。一定是這樣,我想,除此無法理解。我盯著烈日曝烤下的這道低低的山脈,覺得那戰栗著顫跳著的火苗紋理使我心里無法平靜。  “里鐵甫江!”我喚道,“——火焰山”我望著這道低矮地壓抑著的鮮紅連山,忍不住想和里鐵甫交流一番。激烈的、殘酷的、流血的、喑啞的鮮紅荒山,你埋葬著什么呢?  里鐵甫轉過頭來,也望著那道連山。我看見在里鐵甫眼里流閃著親切憂郁的神情。“火焰山,”他應道,他的“焰”字發音很奇特,“火焰山yahxi。”他慢聲說道。  火焰山好,可是為什么呢?我嘆了口氣。毫無辦法。我們兩人只憑著三個單詞無論如何是無法交流的。就像我和這火焰山一樣,只憑著這顫抖的鮮紅顏色,我們是無法互相交流的。  每一個山尖都是一簇熊熊的火。當它正戰栗著激動地燃燒的時候,突然不知什么使它凝固住了。但它一定拼盡全力地掙扎過,所以造成了這些密密的垂直紋理。它也許滿心痛苦,我想道,它也許飽含希望。它也許永遠死了,它也許暗蓄著偉大的力量。我心里掠過一股空空的遺憾,臉上又皺又疼,我感覺到了滿頰結成一層薄殼的汗堿。我失敗了嗎?也許我失敗了,我想。我無法和它交流。我也許和那些吐魯番學家一樣無法和它交流,因為它不告訴我,它只是神秘莫測地向我露出一派躍動灼眼的紅色。我只能……我只能圍著它轉轉。  我忍不住扯住里鐵甫的肩。  “里鐵甫江!火焰山——?”我努力擠開臉上的堿殼,向他做出一個探詢的神色。  里鐵甫漫不經心地瞟瞟山脈,輕輕地點著頭說:“啊,火焰山,火焰山。”我急了,我沒辦法從他這副和事佬式的表情中找到回答,我又扯過他的肩頭來,狠狠地對著他的臉做了一個表示決不能理解的、疑問的姿勢。  也許……他懂了我的問題。他遲疑著,謹慎地打量著那鮮紅的山脈,久久沒有說話。我盯牢了他的表情。我覺得,我的同伴知道得很多,他和這山之間隱藏著一種理解。  他開口了。“火焰山——yahxi。”  我失望得憤怒。可是我沒有說什么。因為我聽出他的這個格言似乎很復雜。  傍晚時分我們來到一處坍塌的小泥屋旁。  這座建筑很古怪。不知是誰用火焰山上的紅巖石堆砌起幾面墻壁,再用紅膠泥抹在一把紅柳條子上充做屋頂,把它孤零零地安放在這個荒僻的地方。里鐵甫也變得很古怪,他卸下毛驢,獨自一人跑到那里去了,睬也不睬我。天空終于收斂起可惡的毒焰,四野里變得開始清晰宜目,戈壁灘也開始顯現出難得的鐵灰色。我揉了揉眼睛,長長地吁了一口氣。  此地正倚著火焰山的崖壁,股股扭掙般彎曲的溝紋就在眼前紅紅地升起。我懶懶地踱著,深淺不平地踢著地上的沙,朝那小小的泥石建筑走去,一邊走我一邊想到:我好像正在直直地走進火焰山里頭。  里鐵甫在那石頭墻里獨自跪著。  后來他就忙著修理小屋,他搬來山崖上滾下的紅石頭,補著石墻上的洞。又爬上屋頂,整理著那片柳條蓋頂。我不知說什么好,默默地隨著他于了起來。天色迅速地暗了下來,可是抱在懷里的石頭依然滾熱。汗水開始還只是一滴一線,后來就順著臉頰縱流起來,攪和著臉上的堿污。  天黑透了。  我和里鐵甫鋪開驢車上的墊氈,并排睡在戈壁灘上。風正在腦后的山崖上唰唰地剝著碎石和沙土。那里也許埋葬著一位圣徒吧,我暗暗地想。我很想聽里鐵甫講講那座小屋的故事,可是我們之間沒有語言。  我轉過臉,望了望一旁的里鐵甫。  在薄明的夜色里,里鐵甫朝我微微一笑。  又走了一天,我們終于看見了葡萄溝的濃濃綠蔭。習慣了眩目的黃沙、戈壁和焦裂的火焰山的眼睛,突然間酸疼難忍,仿佛那一條狹長的濃艷綠色反而刺眼難看似的。  當毛驢車一搖一搖地靠近了那片綠蔭以后,眼睛不再酸疼了。可是我仍然像進入了幻夢一樣覺得:一切都是和諧的,只有那片濃翠欲流的綠地反差鮮明,顯得那么扎眼。  后來又看見了渠水。一條有些渾濁的水翻著白浪,流勢很猛地在渠道里嘩嘩喧囂著,向前面的村莊流去了。  我不斷地扭過頭來,瞟著兀立在一旁的那條赤紅嶙峋的山脈。我愈來愈覺得悵然若失,我知道這綠蔭掩映的渠水正向我告知著一個終結的信號。在這靜悄悄的焦旱的鮮紅山脈里,我已經跋涉了六天,我已經體會過了我應該經受殘酷烤曬,我已經盡了全力,我得到了些什么呢?  里鐵甫也時時轉過臉打量著我。他在側著臉龐瞟著的時候,表情安詳又漂亮。我在心里苦笑著,回憶著我們之間那四個可憐的共同語詞。戈壁灘在遠方浩蕩地伸展著,茫茫無際又平坦得出奇。火焰山漸漸移向側后,開始變得遙遠。我把水壺送給里鐵甫,他微笑著搖了搖頭。我想了想,擰開壺蓋,也學著他的樣子,像紳士喝咖啡似的輕輕啜了一口。  渠水邊出現了一株茂盛的大樹。  里鐵甫開始活潑起來,他勒住車,向我比劃著說著。我茫然地搖了搖頭,我已經沒有勇氣繼續用那四個詞奮斗。而里鐵甫還在耐心地解釋著,用粗硬的手指打出一個個手勢。  我嘆了口氣,點了點頭。行啊,行啊,我同意你,我同意你的任何一個詞。可是我真想聽聽你給我講講那間奇怪的石屋子,那里埋葬著一個偉大的圣徒嗎?  里鐵甫爬上了樹。我立即明白了:桑椹!原來這是一株根深葉肥的大桑樹,原來里鐵甫在建議我一塊上樹吃桑椹。他在樹上勤奮地摘著,明晃晃的陽光從樹縫里傾瀉著,遮擋著露出的藍空。  我也爬上一根枝叉,摘下一顆濕潤的、水嘟嘟的白桑椹,我的手指立即濕了,又濕又粘。接著,我們兩人就大吞大嚼起來。我們彼此遞過一些特別飽滿的肥大桑椹,成捧成把地填進嘴中。葉縫里瀉下的陽光被攪亂了,在我們的手上、在碧綠的葉子上、在里鐵甫的肩頭上忽明忽暗地閃爍著。我突然心花怒放了。  “里鐵甫江!”我快活地喊了起來。里鐵甫轉過臉來。他大睜著眼睛,活像個貪饞的孩子一樣笑著。  “kun!”我亂嚷著。  里鐵甫快樂地笑了,露出雪白的牙齒。維吾爾人笑得真是優雅。  “哈哈!yol!”他也喊道。  我又喊道:“火焰山!”我學著他的“焰”。  他大笑著回答:“yahxi!”  陽光在枝杈樹葉間閃爍著,瘋狂地從一片葉子上跳到另一片葉子上。我捕捉不住這陽光飛行的路線。我大嚼著甜蜜的吐魯番白桑椹,不時瞟著那道鮮紅醒目的山脈。火焰山依然一言不發,默默地逆著驕陽向上掙跳,每一絲火苗都歷歷可數地凝固著。我心里突(www.lz13.cn)然掠過一陣難過,不知為什么,我覺得我和這道堅韌的山脈已經有了深深的愛情。  我們的小毛驢又勻勻地走開了。車身輕微地晃動著,循著一個寂寞又舒適的節奏。葡萄溝兩側毗連的農舍和白楊樹在晃動中緩緩后移著。這是考察路線上的最后一站,我想著,結束啦,就要告別里鐵甫江啦。我疲倦得沉沉欲睡。我仿佛感到一絲惋惜。我又感到對里鐵甫的一種莫名的歉意,于是我把頭歪靠在他風塵仆仆的肩膀上,昏昏地睡了。kun,yol,火焰山,yahxi,我好像在睡夢中念叨著這四個詞。  遼闊的大地上燃起了一條長長的火。火苗快活地瘋狂地蔓延著,在祟山峻嶺和深入海底的盆地之間舉行了一個壯美的祭典。但是突然之間,火焰被魔法凝固在原地,從此后流逝了千年萬年。火焰感到憤怒,它仍然不屈地保持著熊熊的姿態。  在它的懷抱里,在它掙扎時裂開的條條山溝里,白楊樹和桑樹,小麥和葡萄沿著溝水成長起來了,濃稠的綠色裝點著赤裸的鮮紅色。 張承志作品_張承志散文集選 張承志:大坂 張承志:美麗瞬間分頁:123

我們要吻所有日子,連同苦難一起  文/July鯨魚  時間這個東西,容易使人變成啞巴。  比如很多人曾經年少時有過各種關于夢想的渴求,之后便慢慢地把這些擱置。后來在生活這個大熱鍋里來回滾燙這么多年,那些現實主義的愉悅感逐漸占了上風。雖然沒有功成名就天下知,但手中握有的錢、名下的不動產,足以讓一個人活得洋洋得意、自命不凡。但更多的人,并沒有獲得現實多少特殊的青睞,他們更多的是在生活里打了無數個滾,一輩子敷衍著奔波的疲憊,只為了一周那唯一的不用出去工作的休息日。  不論如不如意,總有一日,我們也許突然回想起,多年前那個倔強又執著的少年,他曾在午夜夢回深情凝視那夜的月光,他愛著這世界,他愛這虛假的公平,也愛這絕對的不公平。  或許誰也沒想到。那些曾經赤誠的追夢人,在許多年后達成了一個默契,那就是一起聽到了夢破碎的聲音。那聲音不是淅淅瀝瀝地緩慢的長調,而是咣當一聲。  青春摔個粉碎。  韓國電影《熔爐》里說:“我們一路奮戰,不是為了改變這個世界,而是為了不讓世界改變原本的我們。”這些年里,不知道你還會記得曾經的那些單純、熾熱,像剛剛從生產線鍛造成功的鐵塊,盡管懷有瑕疵,但是它在太陽光的映襯下,閃閃發亮,足以耀出眼淚。  嚴馥就這樣被時光逼成了啞巴。他對于過去的那些事兒選擇了緘默不語。后來我們去旅游時聊到夢想這個話題,沒想到居然打開了他的話匣子。  在這之前,我一直認為他是一個沉默自持、懂得分寸的成功的人。  嚴馥很喜歡做飯。當十歲的他,用無比自豪的語氣地和家人說他要當一個偉大的廚師時,客廳里響起了熱熱鬧鬧的忽視。大人們好像沒有聽到他在說什么,繼續談論著其他有趣的話題。十五歲的他決定去廚師學院深造時,家里人空前團結,一致反對。一向樂此不疲吵架的父母竟然意外地和好了。那一次吵架吵厲害了,一個冷不丁,他媽媽給了他一耳光。  他說他沒有哭。只是臉辣辣的。后來他被關禁閉了。一整個暑假。他想過很多次逃跑的方法,丈量從陽台到地的距離,試了各種繩子的堅韌度,最終還是沒有逃出去。  他喝了一口黑咖啡,回過頭來對我說:“媽的。如果當時不那么挫,逃得掉就好了。”  “可你還是不敢。”我恰當補上一刀。  “啊。不敢……”他單薄的聲音飄蕩在深秋涼涼的空氣,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狠狠刮著歲月。但沒有人喊痛。沒人記得。  有些遺憾,并不會隨著時間的推進而遁形。  嚴馥遵從家里的安排,按部就班地上學,從重點初中到重點高中,從一個月回三次家到一個月回一次家。后來干脆不回。  “我再也沒有做過飯。因為很少回家。也沒有條件。每次在食堂吃飯,我覺得我很羨慕他們。可是我說不出口。好像全天下人都覺得當一個廚子是多么的難以啟齒。我自己也很恥辱地承認了。”  天生聰明的嚴馥后來頂住了高考那盛大又枯燥的壓力,像一個識趣的成年人,在時代的浪潮中,順著軌跡繼續往前走,每一步都是家長殷切希望的那樣,踏踏實實,每一步都踏出皮鞋般難忘的閃亮。  他熬了一個又一個艱難又勢在必得的夜,嚼著那些必須品味的苦味,努力把它記住。可是他還是漸漸地忘了。他說,那些很多人想知道的奮斗的過程,他真的都忘了。不是記不住,而是在潛意識里,他從來沒有在乎過這些。  這世俗又普通的成功。像下午五點鐘已退潮的海面,看似是那么心曠神怡,又有誰料到一個小時之前剛剛蔓延而來的生命般的潮涌。嚴馥曾經執著追求過那一瞬間的綻放,可是他沒有堅持下來。  嚴馥最快樂的時刻,是廚房里亮著的橘黃色的燈光,他圍著圍裙,認真對待那些蔬菜,呆呆又傻里傻氣的南瓜,纖瘦又愛臭美的黃瓜,熱情奔放的油菜,孤傲有型的火龍果,豐滿可愛的肉們。他熟練地切著土豆絲,打開開關,放油、放肉、加鹽、放菜,每一秒都值得等待,每一刻都變得有意義。他想一直這樣下去。他想有一天,他指導一個團隊,完成一次成功的滿漢全席。然后在他們心滿意足的神情里狠狠笑一把。  他喜歡廚師這個職業。雖然忙碌,雖然有時不那么體面,可是有趣得很。每天都做熟悉的菜,但每天都有新的感覺。而他每天坐在辦公室里,處理著那些勾心斗角,小心供奉著上下的關系,在瑣碎的光陰中耗盡自己幾乎快要消失的能量。  他說自己平常閑下來,最常做的事情也是做飯。做飯做久了,就會容易和食物發生感情。每個食物都值得被妥帖對待,和人一樣。  生活夾雜在這一片煙火氣中,逐漸變得柔軟。  然后他說自從升了官,再也沒有時間做飯了。大概有一年了。他都快忘記做飯的感覺了。  “我常常在結束一局酒場后,感到盛大的空虛。我快忘記生活本來是什么樣子了。”  他被生活推搡著前進,卻時常又覺得被它漸漸拋棄了。他活得像個漏了氣的氣球,飄散在空中,只剩色澤鮮艷。他被生活套住了。尷尬又可笑的境地,遲遲下不了台面。  那次分開后,一別就是三年。后來新年我在生病,生活又不大如意,沒想到收到了他的明信片。  他告訴我:“他拿到廚師證了。現在已經在一家頗有名氣的酒店里做了兩個月的廚師了。”  我突然覺得生命真是美好呀。  有那么多種可能。好的壞的。終于等待了一個好的可能。  而他怎么達到的呢。無非是揣著和不理解你的世界決一死戰的決心,起早貪黑,踽踽獨行,卻開心得要命。那份熱愛讓所有艱難失了傲氣。他終于覺得為自己而活,又終于做到了,沒有辜負這份勇敢。  真是好樣的。  生活就是死樣子呀。它不夠遷就我們,又不夠大氣和公平。所以很多時候你不能夠泄氣。你需要匍匐,等待,蟄伏,努力,前進,你不要討好別人,不需要假裝和虛偽,你要做自己,等那一個契機。  我們要吻所有日子。連同苦難,困頓,糟粕,齟齬一起。  你要等。 看似比你幸福的人,往往經歷過更大的苦難 學會在苦難中看到機會 真的有一生順遂沒有挫折苦難的人生嗎?分頁:123

致20歲不安的我們  文/青木panda  1.  我們才20歲,卻開始擔心,這輩子是不是遇不到,我喜歡,也喜歡我的人了。  20歲的她,沒有談過一次戀愛,唯一一次長達四年的暗戀也被無情拒絕,那一刻她對未來所有的美好幻想都化成泡沫。從那以后,她連唯一的念想都被現實一一吞沒。她關上了愛的心門,不敢再愛,也害怕接受愛,越到后來她越擔心,擔心這輩子是不是遇不到她喜歡的,也喜歡她的人了。  20歲的她第一次戀愛,經驗不足,還沒到一個月便懷上了孩子,悄悄去小診所做了人流后才知道自己遇上的原來是渣男。  這對一個第一次談戀愛的女孩來說幾乎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氣。事發后的她得了抑郁癥,后來,她的朋友帶她去求助心理咨詢師。  見到咨詢師后,她依舊不肯說話,整個人像廢了一樣,沒有一點精神。  咨詢師把她帶到一座高樓上欣賞風景,而她卻站在原地不敢前進。咨詢師向她描述了她所看到的美景,并且召喚她走近。  她怕高,也怕死,腳步挪了幾步又停止。咨詢師只好慢慢牽引著她。咨詢師感覺她的手心在出汗,腿腳不停地抖動,額頭上也出現了滴滴汗珠。  那是她第一次體驗站在高處的感覺,清風吹過,一切景物盡收眼底。這一刻,她突然發現,原來從高處往下看并沒有那么可怕,只是一直以為自己不行,所以就真的不行。  最后心理咨詢師笑著扔下一句話:人都是有弱點的,之所以無法克服,是因為我們總在擔心。你才20歲,未來的路還很長,以后你一定會遇到那個你喜歡他,他也喜歡你的人。  后來,她到了三十歲,遇到了一個男人,一個不介意她過去的男人。她不知道未來還會有怎樣的艱辛,只知道,現在的她應該勇敢抓住眼前的幸福。  我們總是因為一些挫折就過早地為自己的未來下結論,其實我們才20歲,我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,還有太多的未知,為何要將人生的那些可能性提前框死呢?  2.  我們才20歲,卻開始擔心,這輩子是不是再也沒有機會實現自己的夢想了。  我和嫣然是在一次旅行中認識的,從那次旅行后我們得知彼此的大學離得很近,后來我們便成為了志同道合的朋友。  嫣然和我一樣都是熱愛文學的人,我們從四書五經談到國學大師,我想,這輩子能遇到這樣一位知己乃是人生的一大幸事。  最近這一學期,我感覺嫣然完全變了一個人,她不再像以前一樣努力學習,好好沉淀自己,而是不停地逃課,與我也是很少聯系。我不知道她究竟在干些什么?  上周末,我好不容易找到她,想找她好好聊聊,可她總說趕時間,要去做兼職。  那天我一直等到她做完兼職回來。我問起她為什么不去上課?她顯得很疲憊也很不耐煩,我的一再逼問下,她終于忍不住把所有的委屈向我宣泄。  她說:“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拼命賺錢嗎?那是因為我窮怕了。”  “那你的畫家夢呢?”  “畫家夢?”她朝我笑了笑,無奈地說:“當一個人的生活支撐不起他的夢想時,他就會擔心自己的才華是否能夠支撐得起自己的夢想?曾經我也以為我可以實現它,可是現在,我都20歲了,還沒有做出一點點成績,別人耗得起,而我耗不起,我擔心啊!”  看著她的樣子我很心疼,我把肩膀借她,讓她安靜地發泄。  是啊!我們都20歲了,還沒有做出一點點成績,對于我們這種耗不起的人來說,肩上的擔子讓我們不得不擔心很多事情。  我記得齊白石從小家境貧困,世代務農,僅在12歲前隨外祖父讀過一段私塾。他砍柴、放牛、種田、什么活都干,12歲學木匠,15歲學雕花木工,掙錢養家。27歲才開始正式學畫畫。這個時候所有人恐怕連他自己也不會想到,日后會成為一代大師,獲得一連串榮譽。  而我們,我們才20歲,卻開始擔心,這輩子是不是再也沒有機會實現自己的夢想,這些,是不是有些為時過早?  3.  我們才20歲,卻開始擔心,沒有事業,沒有愛情,這輩子是不是就無法獲得成功了。  史密斯最近一段時間迷上了看各類求職節目,每次看完他都會焦躁不安,他說:“你看他們,同是20歲左右,同是大學生,為什么他們的大學生活就能如此豐富,做過各種各樣的兼職,還獲過各種各樣的獎,再看看我,整個大學好像什么也沒得到,要是我上去求職,第一輪就啪啪啪全滅了。”  后來史密斯也開始在網上嘗試各種兼職,不過最后都只有短短幾天就結束了。  史密斯問我:“我都20歲了,沒有事業,沒有愛情,是不是我這輩子就無法獲得成功了?”  我記得板倉先生在為毛澤東解惑時說過:“大學就應該做到,修學儲能,先博后淵這八個字。  20歲的年紀,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責任,適當的社會經驗當然可以幫助我們獲取更多的知識。不過我們既然選擇了繼續求學,就應該以學業為主,好好沉淀自己,丟棄浮躁,不要讓20歲那些多余的擔心影響了你儲能的大好時機。  4.  人都說:20歲是一個尷尬的年齡,不像早戀一樣不顧一切,不像工作一樣那么穩定,不夠成熟也不夠幼稚,沒有能力卻有野心,自己都還不穩定,怎么敢愛人。  而我想說:20歲其實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樣復雜。20歲應該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紀,所有的一切都還剛剛開始,多余的擔心只會讓我們變得越來越浮躁,并且停止前進的腳步。  老子在《道德經》里說:“無為、無事、好靜”很多事情不是不做,而是不違反事物的本性和規律。每一個年齡段都有需要做的事情,20歲也是如此,那些所謂的擔心都會在我們人生的成長中一一得到答案。 20歲沒錢正常; 30歲沒錢,可能家境不好;40歲沒錢… 20歲時就該知道的20件事 他們的20歲,離夢想有多遠?分頁:1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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